卷十一·冯木匠
抚军周有德,改创故藩邸为部院衙署。时方鸠工,有木作匠冯明寰直宿其中。夜方就寝,忽见纹窗半开,月明如昼。遥望短垣上立一红鸡,注目间,鸡已飞抢至地。俄一少女,露半身来相窥。冯疑为同辈所私;静听之,众已熟眠。私心怔忡,窃望其误投也。少间女果越窗过,径已入怀。冯喜,默不一言。欢毕,女亦遂去。自此夜夜至。初犹自隐,后遂明告。女曰:“我非误就,敬相投耳。”两人情日密。既而工满,冯欲归,女已候于旷野。冯所居村离郡固不甚远,女遂从去。既入室,家人皆莫之睹,冯始知其非人。迨数月,精神渐减,心益惧,延师镇驱,卒无少验。一夜女艳妆来,向冯曰:“世缘俱有定数:当来推不去,当去亦挽不住。今与子别矣。”遂去。
白话文
抚军周有德改建一处旧王府作为部院衙门。当时工匠们刚开工,木匠冯明寰在工地值夜。夜里正要睡觉,忽然看见雕花窗户半开,月光照得如同白昼。远远望见矮墙上站着一只红鸡,正盯着看时,那鸡已经飞扑到地上。不一会儿,一个少女从窗边露出半张脸偷看。冯木匠以为是工友带来的相好,屏息细听,发现众人都睡熟了。他心头乱跳,暗盼她是走错了门。片刻后,少女果然翻窗进来,径直扑进他怀里。冯木匠大喜,默不作声。温存过后,少女自行离去。此后夜夜都来。起初她还躲躲藏藏,后来索性挑明了说:”我不是走错门,是真心来陪你的。”两人感情越来越深。工程结束后,冯木匠准备返乡,发现少女早已在郊外等他。冯家所在的村子离府城不算远,少女便跟着回去了。到家后,家里人都看不见她,冯木匠这才知道她不是活人。过了几个月,冯木匠日渐憔悴,心里害怕,请法师来驱邪,始终不见效。有天夜里,少女盛装而来,对冯木匠说:”缘分都是天定的:该来时推不走,该走时留不住。今天和你永别了。”说完就消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