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九·凤仙
刘赤水,平乐人,少颖秀,十五入郡庠。父母早亡,遂以游荡自废。家不中资,而性好修饰,衾榻皆精美。一夕被人招饮,忘灭烛而去。酒数行始忆之,急返。闻室中小语,伏窥之,见少年拥丽者眠榻上。宅临贵家废第,恒多怪异,心知其狐,亦不恐,入而叱曰:“卧榻岂容鼾睡!”二人遑遽,抱衣赤身遁去。遗紫绔裤一,带上系针囊。大悦,恐其窃去,藏衾中而抱之。俄一蓬头婢自门罅入,向刘索取。刘笑要偿。婢请遗以酒,不应;赠以金,又不应。婢笑而去。旋返曰:“大姑言:如赐还,当以佳偶为报。”刘问:“伊谁?”曰:“吾家皮姓,大姑小字八仙,共卧者胡郎也;二姑水仙,适富川丁官人;三姑凤仙,较两姑尤美,自无不当意者。”刘恐失信,请坐待好音。婢去复返曰:“大姑寄语官人:好事岂能猝合?适与之言,反遭诟厉;但缓时日以待之,吾家非轻诺寡信者。”刘付之。
过数日渺无信息。薄暮自外归,闭门甫坐,忽双扉自启,两人以被承女郎,手捉四角而入,曰:“送新人至矣!”笑置榻上而去。近视之,酣睡未醒,酒气犹芳,赪颜醉态,倾绝人寰。喜极,为之捉足解袜,抱体缓裳。而女已微醒,开目见刘,四肢不能自主,但恨曰:“八仙淫婢卖我矣!”刘狎抱之。女嫌肤冰,微笑曰:“今夕何夕,见此凉人!”刘曰:“子兮子兮,如此凉人何!”遂相欢爱。既而曰:“婢子无耻,玷人床寝,而以妾换裤耶!必小报之!”
从此无夕不至,绸缪甚殷。袖中出金钏一枚,曰:“此八仙物也。”又数日,怀绣履一双来,珠嵌金绣,工巧殊绝,且嘱刘暴扬之。刘出夸示亲宾,求观者皆以资酒为贽,由此奇货居之。女夜来,作别语。怪问之,答云:“姊以履故恨妾,欲携家远去,隔绝我好。”刘惧,愿还之。女云:“不必,彼方以此挟妾,如还之,中其机矣。”刘问:“何不独留?”曰:“父母远去,一家十余口,俱托胡郎经纪,若不从去,恐长舌妇造黑白也。”从此不复至。
逾二年,思念纂切。偶在途中,遇女郎骑款段马,老仆鞚之,摩肩过;反启障纱相窥,丰姿艳艳。顷,一少年后至,曰:“女子何人?似颇佳丽。”刘亟赞之。少年拱手笑曰:“太过奖矣!此即山荆也。”刘惶愧谢过。少年曰:“何妨。但南阳三葛,君得其龙,区区者又何足道!”刘疑其言。少年曰:“君不认窃眠卧榻者耶?”刘始悟为胡。叙僚婿之谊,嘲谑甚欢。少年曰:“岳新归,将以省觐,可同行否?”刘喜,从入萦山。
山上故有邑人避乱之宅,女下马入。少间,数人出望,曰:“刘官人亦来矣。”入门谒见翁妪。又一少年先在,靴袍炫美。翁曰:“此富川丁婿。”并揖就坐。少时,酒灸纷纶,谈笑颇洽。翁曰:“今日三婿并临。可称佳集。又无他人,可唤儿辈来。作一团圞之会。”俄,姊妹俱出,翁命设坐,各傍其婿。八仙见刘,惟掩口而笑;凤仙辄与嘲弄;水仙貌少亚,而沉重温克,满座倾谈,惟把酒含笑而已。于是履舄交错,兰麝熏人,饮酒乐甚。刘视床头乐具毕备,遂取玉笛,请为翁寿。翁喜,命善者各执一艺,因而合座争取,惟丁与凤仙不取。八仙曰:“丁郎不谙可也,汝宁指屈不伸者?”因以拍板掷凤仙怀中,便串繁响。翁悦曰:“家人之乐极矣!儿辈俱能歌舞,何不各尽所长?”八仙起,捉水仙曰:“凤仙从来金玉其音,不敢相劳;我二人可歌《洛妃》一曲。”二人歌舞方已,适婢以金盘进果,都不知其何名。翁曰:“此自真腊携来,所谓‘田婆罗’也。”因掬数枚送丁前。凤仙不悦曰:“婿岂以贫富为爱憎耶?”翁微哂不言。八仙曰:“阿爹以丁郎异县,故是客耳。若论长幼,岂独凤妹妹有拳大酸婿耶?”凤仙终不快,解华妆,以鼓拍授婢,唱《破窑》一折,声泪俱下;既阕,拂袖径去,一座为之不欢。八仙曰:“婢子乔性犹昔。”乃追之,不知所往。
白话文
刘赤水是平乐人,从小聪明俊秀,十五岁就考入了县学。父母早亡,他便游手好闲荒废了学业。家境不算富裕,但他生性爱讲究,被褥床铺都很精美。一天晚上,有人请他喝酒,他忘了吹灭蜡烛就走了。酒过几巡才想起来,急忙赶回家。刚到门口,就听见屋里有人小声说话,他悄悄往里看,见一个少年搂着个美貌女子睡在自己床上。他家房子挨着一座富贵人家的废弃宅院,常闹怪异之事,刘赤水心里明白这是狐狸,也不害怕,进去喝道:“我的床上岂容别人酣睡!”那两人慌忙爬起来,抱着衣服光着身子逃走了,匆忙中丢下一条紫色套裤,裤带上还系着个针线包。刘赤水很高兴,怕被偷回去,就藏在被子里紧紧抱住。不一会儿,一个蓬头丫鬟从门缝钻进来,向刘赤水讨要裤子。刘赤水笑着要报酬。丫鬟说送酒给他,他不答应;又答应送钱,他还是不答应。丫鬟笑着走了,很快又回来说:“我家大姑娘说了,如果把裤子还给她,就送你个漂亮媳妇。”刘赤水问:“你家大姑娘是谁?”丫鬟说:“我家姓皮,大姑娘小名叫八仙,刚才和她一起睡的是胡郎;二姑娘叫水仙,嫁给了富川的丁官人;三姑娘叫凤仙,比两个姐姐更美,保准让你满意。”刘赤水怕她们失信,就坐着等好消息。丫鬟走后不久又回来说:“大姑娘让我告诉官人:好事哪能一下子就成?刚才我跟她提这事,反倒被她骂了一顿。你耐心等些日子,我们家不是说话不算数的。”刘赤水就把裤子还给了她。
过了好几天,一点儿消息也没有。一天傍晚,刘赤水从外面回来,刚关上门坐下,忽然两扇门自动打开了,两个人用被子抬着个女郎,手抓着被角走进来,说:“新娘子送来了!”笑着把女郎放到床上就走了。刘赤水走近一看,那女郎还醉醺醺地睡着,酒气中带着芳香,红扑扑的脸蛋儿醉态迷人,真是人间绝色。刘赤水高兴极了,替她脱掉鞋袜,解开衣裳。这时女郎微微醒了,睁眼看见刘赤水,身子软得动不了,只是恨恨地说:“八仙那贱丫头把我卖了!”刘赤水亲热地搂住她。女郎嫌他身上凉,笑着说:“今晚是什么日子,碰上这么个凉人!”刘赤水接口说:“你啊你啊,我这个凉人又能把你怎么样!”两人便亲热起来。事后,女郎说:“那丫头太不要脸,弄脏了别人的床,却拿我来换裤子!我非报复她一下不可!”
从此以后,女郎每晚都来,两人感情越来越好。一天,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金镯子,说:“这是八仙的东西。”又过了几天,她带来一双绣花鞋,鞋上镶着珍珠,绣着金线,做工精巧绝伦,还嘱咐刘赤水到处宣扬。刘赤水就拿出去向亲友们炫耀,想看的人得请他喝酒,他把这鞋当成了奇货。一天夜里,女郎来告别。刘赤水奇怪地问她,她说:“姐姐因为鞋的事恨透了我,想带着全家搬走,拆散我们。”刘赤水害怕了,愿意把鞋还回去。女郎说:“不必。她正是用这招要挟我,要是还给她,可就中计了。”刘赤水问:“你为什么不单独留下来?”女郎说:“父母都远走,一家十几口全靠胡郎照料,我要是不跟着去,怕那长舌妇搬弄是非。”从此,女郎再没来过。
过了两年,刘赤水思念得厉害。偶然在路上遇见一个女郎骑着马慢悠悠地走着,有个老仆人牵着马缰绳,和他擦肩而过;那女郎回头掀开面纱偷看他,容貌艳丽动人。不一会儿,一个少年走过来,说:“那女子是谁?好像挺漂亮。”刘赤水连声称赞。少年拱手笑道:“您过奖了!那是我妻子。”刘赤水慌忙羞愧地道歉。少年说:“没关系。您就像南阳的三位诸葛,得到了最杰出的那位,我这平庸之辈哪值得一提!”刘赤水不明白他的意思。少年说:“您不记得在您床上偷睡的人了吗?”刘赤水这才明白他是胡郎。两人叙起连襟之谊,互相打趣,谈得很开心。少年说:“岳父刚回来,我们正要去拜见,您要不要一起去?”刘赤水很高兴,跟着他们进了萦山。
山上原先有当地人避难时盖的宅子,女郎下马进了屋。过了一会儿,几个人出来迎接,说:“刘官人也来了。”进门拜见了岳父岳母。屋里还有个少年已经先到了,穿着华丽的衣靴。岳父介绍:“这是富川的丁女婿。”大家互相行礼坐下。不一会儿,酒菜纷纷摆上,席间谈笑融洽。岳父说:“今天三个女婿都来了,真是难得的聚会。又没有外人,把孩子们都叫出来,团团圆圆热闹热闹。”很快,姐妹几个都出来了,岳父让她们各自坐在丈夫身边。八仙见到刘赤水,只是掩着嘴笑;凤仙老是拿话逗他;水仙容貌稍差些,但稳重温柔,满座谈笑时,她只是端着酒杯微笑。酒席上杯盘交错,香气扑鼻,大伙儿喝得很高兴。刘赤水看见床头摆着各种乐器,就拿了一支玉笛,请求为岳父祝寿。岳父很高兴,让擅长乐器的人各拿一件,于是大家都争着拿,只有丁郎和凤仙没动手。八仙说:“丁郎不会也就算了,你难道手指头都伸不直吗?”说完把拍板扔到凤仙怀里,大家便合奏起来。岳父高兴地说:“家人的快乐真是到顶了!孩子们都会歌舞,为什么不各显所长?”八仙站起来,拉着水仙说:“凤仙从来都把歌声当宝贝,不敢劳驾她;我们俩唱一曲《洛妃》吧。”两人歌舞刚完,正好丫鬟用金盘端着水果上来,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。岳父说:“这是从真腊国带来的,叫‘田婆罗’。”说完抓了几个送到丁郎面前。凤仙不高兴地说:“女婿难道还要分贫富爱憎吗?”岳父笑笑没说话。八仙说:“爹是因为丁郎是外县人,算是客人。要论长幼,难道只有凤妹妹有个拳头大的酸女婿吗?”凤仙更不高兴了,卸下华丽首饰,把鼓拍交给丫鬟,唱了一出《破窑记》,唱得声泪俱下;唱完甩袖就走,满座的人都闷闷不乐。八仙说:“这丫头还是那么任性。”就去追她,却不知她去了哪里。
古文
刘无颜,亦辞而归。至半途见凤仙坐路旁,呼与并坐,曰:“君一丈夫,不能为床头人吐气耶?黄金屋自在书中,愿好为之。”举足云:“出门匆遽,棘剌破复履矣,所赠物,在身边否?”刘出之,女取而易之。刘乞其敝者,冁然曰:“君亦大无赖矣!几见自己衾枕之物,亦要怀藏者?如相见爱,一物可以相赠。”旋出一镜付之曰:“欲见妾,当于书卷中觅之;不然,相见无期矣。”言已不见。
怊怅而归。视镜,则凤仙背立其中,如望去人于百步之外者。因念所嘱,谢客下帷。一日见镜中人忽现正面,盈盈欲笑,益重爱之。无人时,辄以共对。月余锐志渐衰,游恒忘返。归见镜影,惨然若涕;隔日再视,则背立如初矣:始悟为己之废学也。乃闭户研读,昼夜不辍;月余则影复向外。自此验之:每有事荒废,则其容戚;数日攻苦,则其容笑。于是朝夕悬之,如对师保。如此二年,一举而捷。喜曰:“今可以对我凤仙矣!”揽镜视之,见画黛弯长,瓠犀微露,喜容可掬,宛在目前。爱极,停睇不已。忽镜中人笑曰:“‘影里情郎,画中爱宠’,今之谓矣。”惊喜四顾,则凤仙已在座右。握手问翁媪起居,曰:“妾别后不曾归家,伏处岩穴,聊与君分苦耳。”刘赴宴郡中,女请与俱;共乘而往,人对面不相窥。既而将归,阴与刘谋,伪为娶于郡也者。女既归,始出见客,经理家政。人皆惊其美,而不知其狐也。
刘属富川令门人,往谒之。遇丁,殷殷邀至其家,款礼优渥,言:“岳父母近又他徙。内人归宁,将复。当寄信往,并诣申贺。”刘初疑丁亦狐,及细审邦族,始知富川大贾子也。初,丁自别业暮归,遇水仙独步,见其美,微睨之。女请附骥以行。丁喜,载至斋,与同寝处。棂隙可入,始知为狐。女言:“郎勿见疑。妾以君诚笃,故愿托之。”丁嬖之。竟不复娶。
刘归,假贵家广宅,备客燕寝,洒扫光洁,而苦无供帐;隔夜视之,则陈设焕然矣。过数日,果有三十余人,赍旗采酒礼而至,舆马缤纷,填溢阶巷。刘揖翁及丁、胡入客舍,风仙逆妪及两姨入内寝。八仙曰:“婢子今贵,不怨冰人矣。钏履犹存否?”女搜付之,曰:“履则犹是也,而被千人看破矣。”八仙以履击背,曰:“挞汝寄于刘郎。”乃投诸火,祝曰:“新时如花开,旧时如花谢;珍重不曾着,姮娥来相借。”水仙亦代祝曰:“曾经笼玉笋,着出万人称;若使姮娥见,应怜太瘦生。”凤仙拨火曰:“夜夜上青天,一朝去所欢;留得纤纤影,遍与世人看。”遂以灰捻拌中,堆作十余分,望见刘来,托以赠之。但见绣履满柈,悉如故款。八仙急出,推柈堕地;地上犹有一二只存者,又伏吹之,其迹始灭。次日,丁以道远,夫妇先归。八仙贪与妹戏,翁及胡屡督促之,亭午始出,与众俱去。
初来、仪从过盛,观者如市,有两寇窥见丽人,魂魄丧失,因谋劫诸途。侦其离村,尾之而去。相隔不盈一尺,马极奔不能及。至一处,两崖夹道,舆行稍缓;追及之,持刀吼咤,人众都奔。下马启帘,则老妪坐焉。方疑误掠其母;才他顾,而兵伤右臂,顷已被缚。凝视之,崖并非崖,乃平乐城门也;舆中则李进士母,自乡中归耳。一寇后至,亦被断马足而絷之。门丁执送太守,一讯而伏。时有大盗未获,诘之,即其人也。
明春,刘及第。凤仙以招祸,故悉辞内戚之贺。刘亦更不他娶。及为郎官,纳妾,生二子。
异史氏曰:“嗟乎!冷暖之态,仙凡固无殊哉!‘少不努力,老大徒伤’。惜无好胜佳人,作镜影悲笑耳。吾愿恒河沙数仙人,并遣娇女婚嫁人间,则贫穷海中,少苦众生矣。”
白话文
刘无颜也告辞回家。半路上看见凤仙坐在路旁,叫他一起坐下,凤仙说:“你一个大丈夫,就不能为妻子争口气吗?功名富贵都在书里,希望你好好努力。”又抬起脚说:“出门太急,荆棘刺破了鞋底。上次送你的东西还在身上吗?”刘无颜拿出绣鞋,凤仙接过来换上。刘无颜想要旧鞋,凤仙笑着说:“你也太无赖了!哪有把自己枕边之物随身藏着的?要是真喜欢,送你一样东西吧。”随即取出一面镜子给他:“想见我的时候,就在书卷中找;不然就再也见不到了。”说完就不见了。
刘无颜惆怅地回家。看那镜子,凤仙背对着站在里面,像在百步之外。他牢记叮嘱,闭门苦读。一天忽然看到镜中人转过脸来,似乎要笑,他更加珍惜。没人的时候,常拿出来对着看。过了一个多月,读书劲头渐弱,常出去玩到忘了回家。回来再看镜中人,竟像在哭;隔天再看,又背对着站了。这才明白是因为自己荒废学业。于是关起门日夜苦读。又过月余,镜中人重新转过来。此后发现:一旦懈怠,镜中人就愁容满面;刻苦几天,又露出笑容。从此早晚悬挂镜子,如同面对严师。这样过了两年,终于考中举人。他欢喜地说:“现在可以见我的凤仙了!”捧着镜子看,镜中人眉目含笑,仿佛就在眼前。正看得出神,镜中人忽然笑着说:“‘镜中情郎,画里爱人’,说的就是现在吧?”刘无颜惊喜四顾,凤仙已坐在身旁。两人握手叙旧,凤仙说:“我离开后一直住在山洞里,只为陪你分担清苦。”
后来刘无颜去郡里赴宴,凤仙暗中跟随,旁人却看不见她。回家时假装是在郡里娶的亲,凤仙这才正式露面操持家务,人人都惊叹她的美貌,却不知她是狐仙。
刘无颜去拜访当县令的门生,遇到富人丁某,被热情邀到家中。丁某说起岳父母搬走了,妻子回娘家即将回来。刘无颜起初怀疑丁某也是狐妖,打听后才知是富商之子。原来丁某有天傍晚回家,遇见独行的水仙,见她貌美便同行,带回家同居。后来发现她能穿过窗缝,才知是狐女。水仙说因丁某忠厚才相随,丁某宠爱她,不再另娶。
刘无颜回家后借豪宅准备宴客,次日发现厅堂已布置得富丽堂皇。几天后果然有三十多人带着贺礼前来,车马挤满街巷。刘无颜招待男宾,凤仙接待女眷。八仙(凤仙姐姐)打趣说:“丫头如今富贵,不怨媒人了吧?当年的绣鞋还在吗?”凤仙笑着还给她:“鞋还是那双,早被千人看破了。”八仙用鞋轻拍她后背,然后把鞋扔进火里念咒。水仙也帮着念词,凤仙拨着火堆念道:“夜夜上青天,一朝别情郎;留得纤纤影,任人看端详。”把灰堆分成十几份,等刘无颜过来时假装要送他,瞬间满盘都是绣鞋。八仙急忙打翻盘子,只剩一两只要踩灭,痕迹才消失。
第二天丁某因路远先告辞,八仙贪玩不肯走,直到中午才随众人离开。
当初他们来时排场太大,引来两个强盗尾随想抢美人。追到一处山道,掀开轿帘却发现坐着老太太。正疑惑时被官兵砍伤手臂捆起来,才发现已到城门口,轿里是李进士的母亲。另一个强盗也被抓住,审讯后竟发现是通缉的大盗。
第二年春天,刘无颜考中进士。凤仙为避免麻烦,不让亲戚来贺喜。刘无颜也没有再娶。后来他当上京官,纳妾生了两个儿子。
作者感叹:世态炎凉,神仙凡人并无不同。年轻时若不努力,年老只能空悲伤。可惜不是人人都有凤仙这样的佳人用镜中悲欢来激励。但愿天下仙人都把女儿嫁到人间,让苦难的众生少些贫苦。